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隴上行(11)(第2頁)

  閻慶也跟著來笑:“除此之外呢?我是說過河北之後,”

  “過河北也有很多……頭一個是輔伯石。”張行脫口而對。

  閻慶微微一愣,儼然沒想到這一層,隨即追問:“是因為那日那廝公開與三哥做臉色嗎?可惜當日我還在般縣!”

  “你本末倒置了……”張行說著,卻是將那日戰中對輔伯石的判斷重新講了一遍,然後方才感慨道。“說白了,而如果說搶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作為,那大家都上來要拼命,著急突破的時候,他隱藏實力就屬於其心可誅了,這是頭一個讓我膈應的。”

  閻慶也嚴肅了起來:“這種人確實不能留,怪不得三哥戰後第一個挑他的事。”

  “肯定不能留。”張行懇切以對。“我也是真生氣,可一個重要的問題在於,戰場上不使勁這種東西,哪來的證據?憑我的感覺?憑一個‘我覺得’來剝奪一個大頭領的軍權,誰會心服?而且,他的兵都是淮西子弟兵,是他來的時候從淮右盟裡精選出來的,既是一等一精銳,又非淮西人不認,還要顧忌淮西跟黜龍幫的關係,哪裡是那麼輕易處置的?”

  閻慶從榻上站起來,一時焦躁。

  “你也不用急。”張行見狀反而坦然。“這事得從上面解,等回到東境再見一次杜破陣,我跟他來做些說法,自然迎刃而解,強行在河北解決,反而容易出亂子。”

  閻慶點點頭:“那輔伯石之外呢?”

  “還有程知理。”張行只坐在榻上,面無表情,言語平淡。

  “程知理?”閻慶委實沒想到。

  “是他。”張行認真講解。“此人是萬事服從,但服從的過了頭,像是在刻意的奉承,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看,但處在我這個位置上,是不敢託付此人真正大事的,包括這次登州軍回去後,按照接手順序,他也可以做個北線防務承接的,我卻讓單通海來負責北線防務,正是出於這個緣故。”

  閻慶還是有些不解。

  “沒讓他做這個職責,他卻一點怨氣都無,反而又跑過來磨整軍的事情,希望促成幾營單獨的騎兵營,然後自己來領一營。”張行繼續言道。“換言之,這個人凡事不往前衝,只是一意在求兵馬實力,偏偏又奉承過了頭。”

  閻慶終於恍然:“原來如此,從三哥角度來說,此時確實需要提防。”

  但張大龍頭反而一嘆:“可是,跟輔伯石不一樣,這個就更是誅心之論了,而且他也算是事出有因,起事初他折騰的那些事情,白白丟了自家的子弟兵,還讓自家宗族、鄉里受了極大的損失,吃一塹長一智,努力想補回來也不是不能理解。”….“我懂三哥難處了。”閻慶連連點頭。

  “還有魏玄定。”張行復又說了個讓對方詫異的名字。“此人倒好說,明顯是過河後心態發生變化了,有些迫不及待想在河北張揚開來,順便給自己立個旗子的心態,結果反而因為太急了,以至於很多事情都出了差錯。而且,他也同樣有情可原,因為到了河北,沒了李樞後,我和他兩人之間稍微喪失了一點合作的地基,他也心虛。”

  閻慶再度點頭:“這個好多人都看出來了,下面還有不少言語。”

  “賈越也算一個……”張行不做理會,只是繼續來講。“他目前沒什麼大問題,但跟那幾個我專門叮囑你和張金樹多看著的‘金剛’一樣,身上有些東西玄玄乎乎的,關鍵是明顯自家也信,這才是最麻煩的,真的挺人心裡發怵的……現在還在等他來跟我說清楚。”

  見說到“近臣”閻慶不再作聲,但是對方下一句話,卻讓他驚得差掉跳起來。

  “接著往下說,再一個讓我不滿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那管人事的心腹閻慶。”張行依舊言辭平淡。

  閻慶張口欲言,到底是沒敢打斷對方。

  “閻慶這小子,忠心自然不用多言。”張行繼續來說,彷彿在說是什麼與自己和對方無關的事情。“但他在東都北市裡廝混了那麼久,耳濡目染,全都急功近利的一套,而且讀了許多書,卻連個科舉入仕的機會都無,算是被壓抑了很多年,一朝有了些權,所以行事越來越直白無忌……殊不知,這麼霸氣外露,有我在一日,還能遮護住一日,哪天我去淮西、去北地、去晉地,被拖住了,他肯定要被人請群起而攻之,落不得好下場。”

  閻慶面色通紅,只能站起身來。

  “也是情有可原,但還是改改吧。”張行平靜吩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我也不滿……正是我自己。”

  這下子,閻慶反而沒有什麼驚愕了。

  “大家都是凡人,都有毛病,便不是凡人,只看四御行事,便知道他們也是個個都有毛病的,而我身為這個龍頭跟河北這邊的軍政總指揮,本該維繫團結,讓大家揚長避短,然後帶著這麼一群個個都有毛病的人往前走……結果呢?結果就是自己也有毛病,也會因為權在手而疑神疑鬼,反而弄得下面人不安起來。”張行自我反省完畢,復又給自己找了藉口。“當然,這也是大勝之後,事物繁雜,弄得大家都措手不及的緣故……所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就像飯後說的那般,要講一個就事論事,不能因為個人好惡,壞了制度,也不能就此消沉或者亢奮過度,否則江都那位就是個好榜樣。”.org

  閻慶怔了半晌,也只能老老實實拱手行禮:“三哥這般推心置腹,委實讓我慚愧。”

  “無妨。”張行也忍不住喟嘆道。“登州是總管州,攤子太大,三娘也走得急,你不來,我也不知道該跟誰說下心裡話……有些東西,說出來才能想得到,然後放得開,咱們相互勉勵……你來是想說誰?”….“我……”閻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實話。“我原本想提醒三哥,竇立德跟陳斌這兩個人有本事歸有本事,但都有毛病……反而被三哥教訓了自家,委實慚愧,發而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