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五十七章 擐甲行(10)(第2頁)

  可是戰場之上,哪裡是想逃就能逃的,尤其是生死搏鬥之間,只是嘗試一轉身沒成功而已,便被王雄誕窺的破綻,長槍一刺,插入肋下甲冑縫隙,當場慘叫,繼而落馬。

  上司落馬,前方甲士更是直接潰散,往身後其他友軍處逃散,卻反過來淪為獵物,被精悍的黜龍幫核心部眾輕易獵殺在滿是莊稼的原野之上。

  整個過程,看似複雜,實際上非常之快。

  在外人看來,就是王雄誕奔馬而至,一戰成功,然後張行揮軍跟上,瞬間覆滅了這股朝廷官軍罷了。

  具體到這些沒來得及披甲的黜龍幫核心幫眾,也全都恍惚起來,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官軍精銳甲士被自己沖垮導致了軍官鬥將落馬,還是軍官鬥將落馬導致了這堆看起來應該不比自己這些人弱的甲士被瞬間沖垮,繼而迅速剿殺過半。

  “不要追擊超過百步!不要割取首級!今日此旗之下共享榮辱!”一擊成功,張行立即在馬上揮刀大喊,然後復又開始組織新一輪進攻。“王雄誕回來!賈越出去,挑了東南面那個騎馬的隊將!其餘人,速速集合,再跟我來一次!”

  這一次命令之下,之前那些在河堤前緩慢集合的人快了不止一籌,幾乎是本能一般蜂擁而歸,簇擁著大旗和張大龍頭,繼續往前,如法炮製。

  此時,少量看到這一幕的官軍完全茫然,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為何那股同列忽然就像一個泡沫一樣消失不見……自己此時到底是勝勢還是敗勢?該退還是該進?

  茫然中,其中一股官軍的生機便已經斷絕。

  賈越的修為比王雄誕更高,戰場經驗更豐富,而“黜”字旗下,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張行的手段,並見證了這個簡單小巧戰術的效果,卻是信心更為充足、行動更為振奮。

  所以又是一擊成功,而且更加利索。

  這時候,剩下的小股官軍再也支撐不住,帶著某種強烈的恐懼感開始掉頭後撤,就好像今天白天的那些孟氏義軍一樣。

  “張龍頭,咱也是奇經通了兩脈的,下一次讓咱去挑,絕不丟臉!”

  又一次獵殺小股官軍甲士成功後,旗幟下面早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興奮,主動請戰,赫然是一個外地剛來濟陰郡投了黜龍幫才兩月的江湖好手。

  “可以!你去做好準備!”

  張行毫不猶豫應聲。“但只怕官軍不給機會……咱們往前走!”

  包括此人在內,所有人齊齊呼喊支應,再度彙集於旗下,繼續往南行進。

  而只是追上一股官軍的尾巴,砍殺了十幾人後,復一抬頭,看一眼前方的地平線上,眾人便曉得張大龍頭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了……剩下兩股官軍逃竄的南方,早已經煙塵滾滾,考慮敗兵大隊已過,儼然是官軍大隊行列在前。

  這也讓剛剛振奮起來的一部分人重新恢復了冷靜和緊張。

  張行也再度壓下速度來,緩緩提馬前行。

  果然,兩撥人相向而來,連半刻鐘不到,便撥雲見日一般看到了對方的情形……然後陷入到了某種尷尬的僵持與對峙中。

  官軍足足七八百眾,迎面而來,倒也罷了,關鍵是最中間三四百眾,軍械、甲冑格外整齊,然後一個“麻”字大旗居中而立,為數十騎甲騎所環繞,顯然對方那位中郎將也是親自衝殺在前。

  這讓只有七八十騎,且沒來得及披甲的義軍先鋒瞬間喪失了繼續之前經典戰術的心思,包括那個自請出戰的豪傑,也都只是嚥了口口水,而不再多言。

  一夥子人簇擁那面“黜”字大旗,立定在了一個只有半人高的乾涸溝渠小壩上,只是盯著旗幟下面的那位大龍頭來看,等他吩咐。

  與此同時,官軍明顯也得到了之前的情報,意識到來者不善,同樣沒有輕舉妄動,只是收緊陣型,順便飛馬向後催動部隊。

  就這樣,張行面無表情的立在旗下,以手搭涼棚,遮住西面的夕陽光,一聲不吭的看了大概只有七八個呼吸的時間,眼睛微微一眯,便立即盯住了前方官軍隊裡靠西的一處地方。

  那裡有足足一整隊,大約一二百的弩手,正在茫然的跟隨著其他友軍一起尋找集結點。

  他們步伐猶疑、方向混亂,弩機背在背上,都沒被打開。

  很明顯,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無論是單純的猝不及防,又或者沒看到、沒想到,這支實際上對良莠不齊的黜龍軍先鋒而言最具有威脅性的部隊,都根本沒被麻祜保護和調度起來……恰恰相反,他們被暴露在了側翼,而且毫無防備。

  張行強壓著亂跳的心臟,思索了數息,陡然回身勒馬,對著身後揚聲出言,卻根本沒提這些弩手的事情:

  “諸位!敵軍與我們總體上實力彷彿,此時因為虞城猝然失陷,雙方是迎面撞上,也全都措手不及,從道理上來講,好像誰都無法奈何誰一樣……但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此時其實有兩個天大的優勢。

  “一是雙方都是一整日行軍,全都很疲憊,但敵軍是披甲追擊,而且清晨還作戰了,骨子裡比我們更累,更難支撐,所謂外強中乾,這一點剛剛我們已經試探出來了!

  “二是至尊庇佑,我們剛剛過河,所以全軍齊整,就在汴水邊上,而敵軍在平原上追擊,部隊是前後脫節的!

  “這個時候,如果大家願意聽我的命令,跟我一起向前,頂起之前的那口迎難而上的銳氣,就一定能反過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一層層往後倒!然後讓我們反過來追殺他們兩個縣!”

  說完這番言語,不待面色發白的眾人應聲或者質詢,張行便復又匆匆喊了一人:“閻慶!”

  剛剛殺了一個人,可能也是第一次在戰場上殺人的閻慶喘著粗氣紅著臉打馬上來,手中長槍的槍尖還在滴血:“三哥吩咐!”

  “你即刻回去。”

  張行當眾下令。“去告訴徐世英我剛剛說的話,然後再告訴他,麻祜就在面前,我來先出擊,替他拖延削弱,讓他盡全力整備部隊,只要整備出一千兵,就立即發過來!再整備一千人,再發過來!前隊為後隊所接時若不在戰,後隊即刻行軍法,如此繼二連三,只要他能把部隊在天黑前全發出來,此戰必勝!現在重複一遍!”

  閻慶愣了一下,明顯是消化了一下軍令的意思,然後立即回覆:“曉得了,有一千兵,發一千兵,連續不斷,前隊退,後隊便可行軍法!”

  張行點了下頭,閻慶即刻扔了長槍給旁邊的人,雙手拽著韁繩奮力夾著戰馬向北面汴水岸邊奔去。

  人一走,張行根本不管其他人的臉色如何,復又彎刀一點賈越和張金樹:“賈頭領,張頭領,部隊倉促彙集,沒有專門的軍法部隊,但你們二人要擔起責任……只在隊末來看,誰要是臨陣脫逃,直接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