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四十二章 雪中行(11)(第2頁)

  程大郎徹底服氣,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恰如黎明前夜襲,黃昏時放火,都是取一點出其不意……剛剛連你這種高手都能在岸上滑到,遑論軍事……若是單大頭領你決心已下,我現在就回龔丘城,領騎兵帶著乾糧出來向前推,務必替你封鎖汶水南岸的情況!”

  單通海大喜,就在馬上拍了拍對方肩膀:“事情若成,乃是程大哥首功。”

  剛剛還許了一個郡,轉眼間這就把自己當屬下了。

  程大郎心中當然略有不自在,卻他還是立即點頭應聲,同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那夜奔襲瑕丘成功後便凝丹了嗎?我看你剛才在冰上那幾下,已然有些騰躍姿態了,反而是在故意掩飾藏拙。”

  “是。”單通海絲毫不做遮掩。“這便是另一個勝算!”

  程知理點點頭,不再猶豫,立即轉身打馬而歸龔丘。

  當日便果然動員本部五百騎兵,撒向梁父。

  程大郎認真起來,再加上騎兵在控制野外區域的天然優勢,果然立即起到效果,不過是第二日罷了,便連續拔除了多個兩城之間的小據點,清理了多個巡邏隊,擊殺攔截了多輪斥候,算是將樊虎撒出來的屬下清理妥當,給單通海留出了三十里的進軍空間。

  你還別說,單通海果然是“飛將”之資,這邊程大郎稍微兜住了局面,他便立即出兵,乃是自更遠的魯郡郡治瑕丘準備了五日的乾糧,便即刻率主力晝伏夜出,往之前程大郎屯駐的龔丘這裡來。

  當晚出發,翌日一早便來到龔丘,封閉四門,睡了到中午,便繼續悶頭前行,下午時分便來到距離城外三十里的渡河地點,然後偃旗息鼓,養精蓄銳,等待傍晚到來……當然,這兩日程大郎也發了狠,親自引騎兵繼續極速推進,不管不顧的將部眾抵到了樊虎所在的梁父城外數里的距離,努力給單大郎騰出更多的運作空間。

  但也到此為止了。

  面對著程大郎的掃蕩逼進作戰,算是鄉里鄉親,同為當地大豪出身的樊虎毫不猶豫,率領一千五百步卒出城相對,乃是隔著城西一條結冰的汶水支流,與對方對峙。

  雙方耀武揚威,互不相讓,而因為情知身後幾十裡的地方有大軍在休整並準備晚間渡河,有心要拖住對方的程大郎甚至主動挑戰,發起了一場典型的團隊單挑戰。

  這是以往東境鄉下豪強們在爭奪田地、財產、生意、人口時的常見手段,不是當家人親自上陣,而是選擇豢養的莊客、豪客出戰,進行連續的單挑比試……沒辦法,整個東境從上到下都是反朝廷的,最少也是對朝廷有牴觸的,而下面的人遇到事情可以找豪強們來處理,上面的人遇到事情也可以找豪強們來攤派,那豪強們自家出現對立,又能怎麼辦?

  不能找官府自投羅網,不能搞出大動靜吸引朝廷目光,但這個時代的利益爭端又不能不付諸武力,還有真氣修為這個東西,那自然就需要這種古典而又血腥的鬥爭方式了。

  不過,和以往三五人、七八人的規模不同,這一次,程、樊兩家,進行了一場持續了一整日都沒有結束,十五對十五,合計三十騎的血腥單挑戰。https:/

  雙方騎士互報名號,籍貫,然後擂鼓助威,馬上交鋒,刀槍劍戟,弓弩錘網,什麼武器都可以用,什麼戰術都可以使,但必須要一人死,一人勝。

  如此而已。

  “我其實素來都挺討厭這種單挑的。”

  程大郎望了望身後夕陽,感受了一下空氣中微微的涼意,然後轉過身來,對身側立著的賈閏士感慨了一句。

  “為什麼?”賈閏士詫異至極。“他們都說程老大你當年曾在本地連勝過二十八場,便是樊虎都曾是你手下敗將,被迫把小時河的生意讓給了你家。”

  “因為要死人。”程大郎看著前面的激烈戰況,喟然以對。“都是東境的好漢,本可以說理的,說理不行去打官司也好,給官府一點錢就是,結果非要死人,死好漢,但不死又不行,去打官司只會羊入虎口,說不得會淘散更多人命……而且,你想過沒,當爹的得多為難,才要自家兒子去玩刀子?做個文修不好嗎?這跟你爹將你送到我這裡的心思又有什麼區別?”

  “都是被逼的。”賈閏士稍作醒悟。“今日也是,這種法子是死最少人的法子。”

  “是。”程大郎點點頭。“都是被逼的……你爹對你應該有點啥交代吧?”

  “有……一心一意做反賊,就跟他一心一意當官軍一樣。”賈閏士愈發焦躁。“總得死一個是嗎?而且生死還不是我們自家能定的那種?”

  “老安撐不住了。”程大郎沒有理會反應敏捷的晚輩,而是拿手往前一指。“七勝三負,馬上變成七勝四負……時間也差不多了,今日最後一場,你上,拿下這一仗,就能少死三個好漢;拿不下,我也不給你收屍,讓樊虎去收,給你爹送去,我估計你爹就在博城呢。”

  賈閏士怔了徵,扭頭去看河畔戰場,果然,數個呼吸後,那名己方騎士被抓住了左臂受傷、盾牌提舉乏力的弱點,連續遭遇猛擊,被對面的騎士硬生生用裹著土黃色真氣的錘子給從馬上砸下。而那名敵方騎士勝券在握,猶不放鬆,居然沒有下馬,而是就勢提起馬蹄,重重落下。

  這血腥的一幕引發了怪異的鼓譟……那名得勝騎士縱馬在河畔場地中耀武揚威,而樊虎部屬則大呼小叫,歡呼雀躍。

  與程大郎這邊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片刻後,騎士躍馬走上石橋,歸往對岸,受了一杯勝者才能享用的美酒,而此人剛剛飲下這杯酒,賈閏士便毫不猶豫,翻身上馬,手持長槍,疾馳越過石橋,來到對面場地上,然後放聲呼戰。

  夕陽下,穩坐在馬紮上的程大郎眯著眼睛,探身細細來看。而果然,賈閏士的出場引發了對面的微微騷動……片刻後,一名敵方騎士出場,卻沒理會賈閏士,而是打著白旗過橋來了。

  “什麼?”

  程大郎冷冷相詢。

  “我家都尉說,天色太晚,明日再送賈家公子上路。”那騎士睥睨了尚在河對岸場地中耀武揚威的賈閏士一眼,從容以告。“我章丘郭三親自來送。”

  “好。”

  程大郎點點頭,居然當即起身,收起馬紮,然後翻身上馬,率部屬,外加四條屍首,向西面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