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浮馬行(15)(2合1還賬)(第2頁)

  部隊繼續前行,又走了一日,這一日,前方於叔文部的零星交戰已經非常多了,周邊的東夷哨騎、修行特騎也漸漸多了起來,多年的軍旅生涯讓司馬長纓敏銳的意識到,東夷人要反撲了……因為他們已經察覺到這支部隊的狼狽和虛弱,必須要立即動手,然後才好抽身去對付從海上過來的南路軍。

  果然,戰鬥出現的比想象中的要快。

  或者說,軍心淪喪的大魏精銳中路軍比想象中的還要不堪一擊。

  隔了一日下午,也就是司馬長纓與自己兒子約定的第三日時間剛剛過去,他的本部與趙光部正在田野上從已經燒光的村莊旁辛苦行軍,剛剛前方道路上還只是往來不停的哨騎和許多無端掉隊歇息的軍士,忽然就變成了大股潰軍……

  事實證明,什麼都比不上士氣低落和厭戰。

  司馬長纓一問才知道,前方於叔文大部根本沒有來得及與東夷人交戰,只是哨騎探知了更前方出現了東夷軍的主力,東夷人似乎要進行大舉反撲行動,然後趁著於叔文親自率精銳親兵向前驗證軍情時,離家數千裡的關西屯軍們就立即就好像得到了等待已久的信號一樣,自行在原野上崩潰,並向後逃竄了。

  而且,捲動了司馬長纓部與趙光部。

  最少還有兩三萬規模的大軍拋棄輜重、棄甲曳兵,自相推搡踩踏,瘋狂往來路逃竄,甚至內部爆發了武裝衝突。

  趙光大驚失色,趕緊嘗試去阻攔控制,而司馬長纓卻與一群心腹親兵沉默著立在了道旁的小丘上,坐視大軍如山崩。

  對這一幕,他早有覺悟。

  而且說句良心話,救了也沒用……不如讓這些人自己逃,早點逃來得好。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於叔文才帶著部分精銳狼狽折返,立即尋到了司馬長纓,與之彙集起來。

  二人相對,於叔文率先喝罵:“司馬相公,你就這般放任嗎?”

  “你自先崩了全軍,如何怪我?”司馬長纓冷笑不止。“左右無久,不如讓他們儘量逃一下……前方到底如何?總不能是疑兵吧?”

  “前方是真的……”於叔文強壓不滿,勉力來對。“酈子期親自來了,還有東夷國姓王氏的大旗……青龍軍、金蛙軍、赤鳳軍、黑羆軍都到了!”

  “那便是打起來,也不是對手。”司馬長纓平靜以對。“除非我們有十二萬齊頭並進的精銳甲士……我就更坦然了。”

  於叔文冷笑不止,便要呵斥,卻猛地回頭。

  原來,東面忽然間戰鼓隆隆,一面奇怪的金色青蛙旗幟赫然出現在遠方視野中,儼然是有不知死活的東夷人貪功冒進,不等大隊,自行追了上來。

  “是一面副旗,不是主將,最多是東夷國主的一個侄子,可惜了。”於叔文咬牙切齒,直接率家將私兵打馬而去,直往對方旗下,儼然是準備突襲斬首。

  當他靠近對方大約兩三百步後,更施展真氣,從馬上騰空,一躍而起,身後家將也隨之齊齊散出真氣,奮力一揮,藉著這股真氣,於叔文持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水墨色痕跡,然後重重落下,準確的砸向了那面旗幟。

  但就在他即將得手的時候,一股簡直如龍吟一般的聲響陡然在戰場上響起,繼而一團青綠色的長生真氣自東面滾滾而來,反過來將於叔文那道已經很誇張的弱水真氣給輕易打散。

  於叔文本人,也在半空中吃了一跌,當場翻落在地。

  這一幕,引得魏軍更加不顧一切的逃散,便是剛剛結陣借出真氣的少部分親兵、精銳也徹底失措。

  當然,宗師不是那麼容易死的,於叔文不可能捱了遠離本塔的酈子期一擊便徹底玩完,其人即刻再度藉助一股弱水真氣嘗試騰起……只不過,那股龐大長生真氣也沒有放手的意思,乃是繼續居高臨下的壓了下來。

  兩者不斷交手,動靜極大,但於叔文明顯處於劣勢。

  而大約雙方各自引真氣往來十餘回後,天空中忽然一道金光閃過,遠遠飛來,直接刺破了堆滿了青綠色與墨色的半個天空,硬生生為墨色的真氣奪了三分空隙,使得後者順著青綠色真氣的側下方成功湧出脫戰。

  更出乎意料的時,那金色光芒在堂堂大宗師的真氣團中切過之後,居然無恙,乃是繼續飛騰,落到他處。

  “好俊的功夫!”

  半空中,酈子期的聲音依舊磅礴。“是趙將軍嗎?摩雲金翅大鵬名不虛傳!”

  話音剛落,又一道金光飛來,速度、色彩都不如前一道,然後迎上那股長生真氣,奮力一刺,卻居然沒有刺破,反而跌回。

  “也很不錯了。”酈子期大為感慨。“中原真是人才輩出……人才輩出!”

  且說,大概是心知肚明,於叔文也好,後來援助的兩名凝丹-成丹高手也好,都知道,自己其實是一敗塗地,所以都沒有吭聲。

  但是,大魏這邊三人沒有吭聲,卻不耽誤有人在長生真氣下方破口大罵出來:

  “酈子期……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想趁機殺我?此戰之後,我王元德一定在王上面前彈劾於你!”

  長生真氣明顯一淡,但酈子期並未吭聲。

  然而,金蛙旗下那人絲毫沒有就此收斂,聲音反而愈加憤恨:“我一人死了倒無妨……只是今日一戰,這幾人加一起也不是你對手,大軍又早已經士氣跌落到這種地步,你卻強要我們堅壁清野,棄城棄地,到底藏了什麼心思?是不是因為前年戰後,這幾州之地都與了我們王氏子弟?”

  酈子期終於發聲,卻也在強壓怒氣:“王將軍想多了!”

  藉此機會,一黑兩金,三道光點,早已經迅速後撤,暫時回到了小丘那裡。

  且說,能御氣而飛的,最少是凝丹以上的高手,全天下不過千把人,其中註定又有很多人分散在幫會、門派、文官、特務、地方體系裡,放在軍中,有一個算一個,總得是個中郎將……所以,出現兩道金光後,司馬長纓便有些認真起來,卻還只以為是幾位中郎將中個有講良心的,不顧大宗師之威,主動來救,著實難得。

  而此時,看清楚這三人後,他卻嘴唇哆嗦起來——無他,多出來那一位正是一位中郎將,而且非常熟悉,乃是他司馬長纓的至親之一,之前出差半趟,本該折返回到御前的司馬正。

  “祖父大人!”

  司馬正面色蒼白,甫一落地便驚惶來問。“如何就這般敗了?”

  司馬長纓欲言又止,只能在馬上微笑:“你怎麼回來了?”

  司馬正黯然一時:“此番求這個差事,就是偷聽到一個有智計的熟人在後方說,前方必敗,所以才過來看看局勢,也看看父祖……那日回去後,路上越想越放心不下祖父,便回頭再尋,卻發現祖父與父親已經分兵,然後趕緊過來,卻不料已經兵敗如山倒。”

  “來的正好。”不等司馬長纓接口,於叔文便插話進來。“眼下兵敗如山倒,等後方東夷四軍主力與軍中高手畢至,咱們想走也走不了……我剛剛交手,察覺的清楚,酈子期本人應該是受了什麼暗傷,或者勞累過度,並不能追索我們……咱們趕緊一起走,司馬二龍當前,趙將軍掠側,我與司馬相公帶精銳私兵在下方打馬而行,一路衝回去。”

  一旁的趙光跺了跺腳,指著周圍徹底失序的敗兵:“可這般回去,幾乎相當於全軍覆沒,到時候怎麼跟聖人交代?!”

  司馬正也是黯然。

  然而,司馬長纓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遠處反而散開的那股真氣,卻又當場嘆氣:“於將軍,你記得幾日前我的言語嗎?”

  於叔文莫名其妙:“什麼言語?此時什麼言語?還不走?”

  “當日我笑你,只顧自己功業,不顧其他人……你以為我是說你不顧其他將軍。”說著,司馬長纓以手指向了周圍狼狽逃竄,失控踩踏的敗兵。“但其實,我當時是想問,於將軍想過他們嗎?當日你是不是早料到八成如此,還要一意進軍?”

  “慈不掌兵!”於叔文怔了一下,然後即刻昂然回覆。“司馬相公,你也是出將入相的,怎麼年紀一大,反而這般迂腐起來?這種局勢,有兩成已經是頂好的了,就該賭一賭!”

  “若不是這般迂腐起來,怎麼可能出將入相?”司馬長纓在馬上認真答道。“就是因為懂得不能只顧自己,要考慮上上下下,我才能出將入相,而你卻在如日中天時,被扔到了北荒鎮守……”

  於叔文怔了一怔,然後於亂軍中死死盯住了身前的老者,彷彿第一次認識對方一般:“司馬相公,便是你說的有道理,可這一次沒把下面人的性命當性命的難道只是我呢?逼迫士卒帶六十日糧食的不是你?逼迫我們進軍卻不過落龍灘,難道不是陛下?”

  “所以,咱們都要付出代價。”司馬長纓同樣盯著對方認真以對。“我做了錯事,我來償,你便是逃回去,也要償……你信不信,便是聖人也遲早要還回來!”

  於叔文目瞪口呆,終究只是拂袖,然後打馬率本部親兵而走,趙光也覺得莫名其妙,直接抽身往自家亂軍陣中飛去。

  而司馬長纓卻看向了似乎醒悟過來什麼的次孫:“阿正……你是不是知道那晚上的事情了?你尋白有思問的嗎?”

  司馬正心亂如麻,只能胡亂點頭。

  “知道就知道,對不住,當祖父的沒能給你立個好榜樣。”司馬長纓懇切交代。“不過今日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還是走吧!其實今日你不來,我也要用自家的性命給你父子掙出個結果的,真要是祖孫三代都回去了,我又是諸將之首,依著那位聖人,是不會放過我們全家的;你來了,我更要如此,方好在你面前不失了為人祖父體面……”

  司馬正大慟,便上前把住了馬韁,然後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