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浮馬行(11)(第2頁)

  李樞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卻還是捻著鬍鬚多看了張行一眼。

  “至於徐大郎,他年輕點,我也就不留情面了……他這裡說白了,就是豪強心態,捨不得家底,哪怕以他的才智和眼光,早早看出來大魏要崩,世道要大亂,心裡明白該出去博,該出去翻騰起來,卻還是捨不得這些根基……狡兔三窟,待會我走了,他從容收拾一下,率眾去別郡的莊子躲一躲就是,靖安臺的人只是為了御前交差,而御駕是不停往前走的,一時追索不到自然會拿鉅野澤周邊的其他人代替。”話到此處,張行從嘆了口氣的雄伯南那裡收回來,轉身看向了徐世英。“徐大郎,要我說,你遲早要在這心態上吃大虧。”

  徐世英難堪至極,只能拱手:“慚愧。”

  “你確實該慚愧。”張行絲毫不給對方留臉面。“別的倒也罷了,看人上面我張三郎是有幾分心得的……當年在河上,你雖然年少,光彩卻在一眾英傑裡面遮都遮不住的,如今再見,上上下下,內內外外,更是顯得不凡……而我如今也還是河上那些話,你須是條真龍,要認得自家的本事和材資,亂世將至,脫了這個土豪的藩籬才能一飛沖天。你身邊這些東西,對你這種人來說,可以是個敲門磚,也可以當個拖累,但切不能本末倒置,視為根本!”

  徐世英只能撇過臉去……說句實話,以徐大郎年少時的閻王脾氣,誰這麼跟他說,怕是早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了,只是如今一則年長,漸漸成熟;二則,眼前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當年潦倒不堪時,也曾這般說過,只能說人家是真心話,是真覺得他徐大郎是個被束縛的真龍,不是臨時起意嘲諷;三則,到底人家是來救命的,經此一事,除非能將雄天王和此人一起滅口,否則這輩子都要承人家恩情的。

  而張行說完,又朝雄伯南來笑:“雄兄……只說他們二位,若不說我自己,也顯得虛偽……其實,我與他們也只是一面之緣,又何嘗會隨他們二人去鉅野澤落草?你還不知道吧,因為懷戎見你那一回的功勞,我如今也已經是從五品,再加上還有白氏的襄助,距離轉到州郡做個實權郡守也只是差一步,便是想做事情,也是自家來做,又何必給這兩位當個三當家、四當家?到時候你要有心,就來找我,咱們一起試試做點事情。”7k妏斆

  雄伯南聽得清楚,曉得此間四個人,三個都是懷著鬼胎的,只自己沒有心眼,但還是忍不住反駁:“張三郎何必自嘲……我看你是個真講義氣的,當日懷戎送我出去,今日又來救徐大郎全家的命……”

  “就是這個意思。”張行霍然起身,坦蕩以對。“我今日來,只是因為當日河上徐大郎與我有過一番義氣,甭管最後受沒受,終究要還回來,所以只是私交,只是要救他全家性命……至於他一個恃強凌弱的中原豪強,反不反,有沒有氣魄,將來什麼前途,幹我一個北地農人什麼事情?天下板蕩,道路腥羶,若真起了大志氣,來救天下人,那要救的人多了,總輪不到先要救他這種強人吧?告辭了!”

  說著,居然直接轉了出去。

  雄伯南聽得血氣上頭,跺了下腳,便要直接追出去,但到底醒悟過來,復又回頭相顧剩下二人:“這張三郎若是被靖安臺的人撞上,免不了是個麻煩,我去送個五六十里……你們且忙著。”

  說著,也直接出去了,真就將徐世英跟李樞留在原地,以至於愣了許久,外面人馬嘶叫起來,方才尷尬對視。

  “誰能想到,彼時道旁相逢即別的一名潰卒,竟然是這等人物呢?”李樞喟然一時。“我在東夷兩年,也未見幾個像樣的豪傑。”

  徐大郎只是掩面乾笑,卻又一時黯然。

  另一邊,張行借了一匹馬,讓黃驃馬空置,徑直打馬往歸軍城。

  而紫面天王雄伯南又是個傲嬌的性子,覺得張行義氣,想要償還當日恩情,卻不好當面說的,只是仗著紫霞真氣的夜間並不太顯,在後面遠遠輟著低空而騰……卻不料,行不過三五里,忽然一道金光從自己側後方閃過,硬生生將他逼停。

  二人打了個照面,雄伯南一時詫異,繼而醒悟,然後小心拱手:“是白巡檢?”

  “是常檢。”白有思在夜中相對。“我怕徐大郎下黑手,所以跟著張副常檢過來的……有勞天王了,請回吧!”

  雄伯南有心想問對方跟張三郎是什麼關係,又為何看不上徐大郎?而且這番威勢,儼然成丹,而且進展深厚了,如何這般厲害?

  但終究還是覺得這些話有些多餘,而且委實不熟,便不尷不尬的一拱手,轉身回去了。

  至於張行,他繼續馳馬而走,沿途遇到過數次乘夜逃散的民夫、軍士,但所幸仗著自己奇經二脈的高手修為,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連金錐都未曾動,然後四更天前便已經抵達軍城之外,卻並不著急入內……而是稍等了等,待到天色微亮,軍城開始預備早飯,趁著又一輪嘈雜與混亂,從容扔下徐大郎家的馬,牽著黃驃馬歸入軍城內,並進了帳篷小憩。

  全程都不知道白有思的行為,以及身後發生的事情。

  秦寶也沒有來問多餘的話,而是在喚張行起來吃飯時主動提醒了一句:“昨夜逃人太多,甚至有御前的金吾衛逃走,錢唐早早注意到三哥不在,馬上吃飯的時候估計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