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浮馬行(4)(第2頁)

  那人既被攔腰斬斷,內臟流了一地,還在哀嚎,洪長涯則走上前去,長刀復又輕輕一點,舉重若輕,便了結了此人性命。

  一直到此時,他方才棄了刀回來,再向眼皮微微一跳的張行行禮:“讓三哥見笑了……聖駕走後,太原周邊亂做一團,兵不兵匪不匪的我估計三哥也見多了,有的人體面些,有的人乾脆一惡到底,對這類人我反而沒有太多怨氣,大不了直接幹就是……唯獨此人,本身是本地的無賴,居然引狼入室。”

  張行從地上屍首收回目光,當即點點頭,然後端起湯來:“最恨的就是這種……你是本地人?”

  “上頭坳子裡是我舅舅家。”洪長涯乾脆以對。“我家在城裡,沒有什麼大礙,就是看到外面亂兵一多,心裡發麻,再加上老孃催促,就帶著幾個散夥後在我家閒住的義軍過來……只能說,幸虧來了。”

  “太原義軍還是沒人管?”端著湯碗的張行無語蹙眉。“反而越來越亂?”

  “對。”洪長涯誠懇做答。“都說是聖人懷疑齊王之前在晉地想趁機即位,引得聖人發怒,所以對太原屯軍格外不滿……”

  很可能是陷入到了麻煩裡,根本就沒想起來這回事!

  張行這般想著,卻不耽誤他去看低頭喝湯的齊王,繼而義正言辭:“殿下聽到沒有?晉地淪落到此,都是你不修忠孝所致。”

  齊王抬起頭來,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洪長涯,又去看了眼義正言辭的張行,只能繼續低頭喝湯。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張行見狀,愈發怒其人不爭,反而只知道自作多情,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轉過身來,繼續推銷自己的保安隊方略。“如今朝廷不能指望,但偏偏太原是重鎮,不可能一直不管,所以,老洪你既是太原城有名望的大俠,何妨做個救急的體面事來?去將這些零散的太原義軍找到,就像你這般,各自將安置到軍官家鄉,鄉里鄉親的,一面保個平安,一面收點錢帛好讓士卒過年……等朝廷派出來新的太原留守,這太原起碼能安定下來吧?到時候也不負了大俠的名望。”

  洪長涯沉默片刻,緩緩搖頭,卻又盯住了低頭喝湯那人:“不是我不想做,也不是不能做,但怕只怕,今日做了,明日跟太原義軍一樣落得被猜忌的下場……誰知道新的太原留守是誰,是個什麼脾氣?上次得了三哥教育,便曉得,人不能跟朝廷大勢作對,何況我是個有家業的,得有些官面說法才行。”

  張行嘆了口氣:“你既知道他遭了忌,便不該指望他能出來給你們個話……汾陽宮使王代積呢?有沒有管事?”

  “汾陽宮也管不到太原。”洪長涯徹底失望。“而且王代積我知道,升職了,升了刑部侍郎,跟著聖人走了,現在是張家的那個副使管著汾陽宮……”

  “有心思任命刑部侍郎,沒心思任命太原留守,朝廷果然是出了奸臣。”張行有一說一。

  大俠破浪刀只能點頭,而齊王只能喝湯。

  但光點頭喝湯是沒用的,張行想了一想,復又來問:“靖安臺的牌子你可願意拿?事後只說是曹皇叔指出來的,而曹皇叔是個有擔當的不說,所謂留守也未必敢尋曹皇叔驗證這種小事……我用靖安臺少丞的印綬給你寫個文書,回去把文書報到曹中丞那裡,總歸讓你有個湊合的說法……你看如何?”

  “張三哥已經做到少丞了嗎?”洪長涯大驚失色。“這不是掛著黑綬嗎?”

  張行撇了撇嘴,只去看那喝湯的。

  曹銘無可奈何,而且事到如今再裝死,也委實過不去……要知道一路上下來,遇到個強盜便要被張行耳提面命,這都是你造的孽,你沒擔當,你沒良心,以至於伏龍衛表面上體體面面,實際上普遍都對他漸漸沒了尊重,遇到強盜也都是第一時間去看張行,沒人瞅他……於是一咬牙,到底是將少丞的印綬拿了出來。

  張行也不客氣,順勢讓人從行李取了紙筆墨來,就坐在灰撲撲的地上,趴在一塊髒兮兮的門板上,用熱湯在石頭凹子裡化開了一點墨,然後就對著前面流了一地的腸子來寫……先寫了一封委任文書,給洪長涯弄了個“靖安臺河東五郡軍務點檢”……雖不曉得點檢是個什麼官,但從後來又將秦寶的黑綬借來,直接與了對方來看,應該是個正六品。

  這還不算,寫完一張後,張行片刻不停,又接著寫了二三十張名為“縣內軍務點檢”的空白委任狀,又將齊王殿下身上那個白綬取出來給了對方,卻不是讓對方直接帶的,而是去做個樣子,自己仿作一批,好配合著空白委任狀發下去。

  一氣寫下來,早已經到了傍晚,地上的軍匪俘虜實在是忍不住失了禁,弄得滿地發臭,方才停下,這才又與對方誠懇作別,繼續南下。

  隔了一兩日,抵達太原,曹銘委實是被張行弄怕了,居然過太原而不入,直接打馬從城下跑了過去。

  而過了太原,地方漸漸安靖,眾人順著汾水大道疾馳不停,不過幾日,便抵達了南坡……這一次,曹銘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決定不避忌諱,登南坡見一見自己的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