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五十章 苦海行(17)(第2頁)

  “自然能取,但也艱難。”張行越過對方的誇獎,就在案上攤手以對。“主要是軍情過於平白,沒有太多操作空間……剛一見面後不久秦二郎就已經與將軍說了,東部巫族全軍來襲,戰兵十五萬,民夫五六萬甚至更多,而且地形又是盆地模樣……人少了,只是徒勞入彀,給他們送腦袋和繳獲;人多了、或者時間長了,他們必然自退。”

  “能不能集中一些精銳突入城內呢?”羅術正色來問。“這樣聖人必然會印象深刻吧?”

  “或許吧。”張行若有所思。“城內高端修行戰力絕對是不缺的,而且還有伏龍印,只要在巫族修行高手聚陣之前找準弱點一口氣突進去,必然得到接應,我們就是被牛督公送出來的……但這麼做可能會適得其反,因為城內糧食很緊張,勉勉強強卡在幽州援軍大舉彙集或者北地援兵包抄那個樣子,送得人少了,沒什麼說服力;送的多了,聖人反而會憂慮糧食……我能想到的,無外乎是三五百騎,自己帶著一些糧食突入城內,以一種做不得假的姿態彙報大軍即將抵達的消息,才會有最好的結果。”

  “不錯。”羅術為之一振。“不愧是智囊……我親自挑選精銳,親自帶隊如何?”

  “我不建議世叔如此。”說著,張行以手點向賬內其他兩人。“他二人最合適……一個是求援的使者,正經的御前伏龍衛,來之前得了‘殊勳’的許諾;一個是幽州的援軍,年輕有為,也能服眾;關鍵是兩人目標也小,武藝卻又都很好……若是求戰後前程,這倆人拿這個功勞最合適。”

  秦寶為之一振,那羅信雖然面色變化不怎麼大,卻也微微肅然,儼然心動。

  而羅術認真思索,也緩緩點頭,表示贊同:“也該讓信兒和寶兒取些功名,只是這般的話,賢侄你呢?”

  “世叔,你是中郎將,我是剛剛升的黑綬,往上或許一步登天,或許就被一些心懷惡意的大人物因為出身給抹了功勞,就不能靠這種小打小鬧來圖前途了。”張行認真來言。“咱們應該做些大的動作。”

  “怎麼講?”羅術心中微動,捻著鬍子認真來問。

  “能怎麼講?”張行喟然道。“世叔既然先行至此,將幽州大軍甩在身後,我不信沒有計較……晚了一點,幽州大軍盡數到了,巫族人自己走了,咱們又有什麼用呢?過早了進去,剛剛也說了,就是送命……所以,說立功也好,說真的做事也好,無外乎兩個法子,一個是剛剛說的小股部隊先行入內鼓舞士氣,另一個,自然是大張旗鼓,樹上開花,早幽州大軍兩三日功夫先行西進,嚇退巫人……如此,巫人必不敢賭,便是願意賭,我們往後一走,接上幽州大軍,便可成一番大功。”

  出乎意料,羅術居然捻鬚沉默不語。

  “世叔,我有旨意,你有兵馬,什麼做不得?”

  張行失笑,只將懷中聖旨和印綬再度取出,擲到案上,然後方才來看羅術。“要我說,懷戎這種接著河北、晉地、北地的要害重鎮裡,肯定有東齊餘孽演化的豪強,而世叔既在幽州數十年軍旅官宦,又曾當過東齊的官,必然認識,不知道能否介紹一二?這都多少年了,難道他們不想當官?聖人可是許了六品平地起步的前程!”

  羅術笑了笑,扭過頭去:“這不是覺得六品平地起步,有點過頭,擔心事後不能落實,平白壞了交情,以後沒法來見這些故人嗎?”

  “若是不能落實,那自是朝廷失信,也是他們輕信了朝廷,他們到時候自然該去怨恨朝廷。”張行瞥了眼有些慌亂的秦寶,有一說一,令人無可辯駁。“難道要恨我們不成?便是我們,不也是冒著不被計功的風險來做這件事情?說到底,早一日能攆走巫族人,便能早一日讓聖人獲救,也能早一日讓雁門、馬邑、樓煩三郡百姓脫離水火……這是於公於私,於實於利都值得做得無本買賣。”

  “說得好。”羅術拊掌而嘆。“其實……就在這懷戎,曾經出過一個東齊的英雄,賢侄知道嗎?”

  張行連連搖頭。

  “其實此人也算不得真正的英雄。”羅術復又笑道。“只因為是東齊國姓,而懷戎這個地方那麼要害,便著他鎮守,而恰是因為懷戎這個地方那麼要害,此地多有佈置安排,所以此人在西魏滅東齊的時候,屢屢能夠藉著地利、人和,以及北荒從苦海、通遼過來的援兵擊敗魏軍,最後硬生生拖到先帝即位兩三年才被覆滅……”

  張行緩緩頷首:“然後呢?”

  “懷戎這個地方,從東齊建國開始,便屢屢出鎮國姓,日積月累,高姓之人數不勝數,還都軍宦世家。”羅術終於點題。

  張行也笑了,東齊國姓,可不是軍宦世家嗎?

  “如今在這裡,真正有號召的卻有兩個姓高的。”羅術繼續來講。“一個是黑帝爺觀中的道士,一個是販私鹽的賊寇……道士是因為距離東齊皇族比較近,家族勢力也大,所以自幼家裡出資建了個極大的黑帝觀,只在觀中以服侍黑帝爺為名以作避禍,以防朝廷猜忌;販私鹽的雖是地道高氏,但早在東齊尚在時就已經被迫往山中佔據井池煉製私鹽了,算個有本事的,如今已經是奇經通了兩脈的高手,在民間那裡很有些說法……不知道賢侄中意哪一個?”

  “我中意道士。”張行脫口而對。

  “為什麼?”羅術詫異一時,畢竟,他話語中偏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道士出身高、家族勢力大、號召力也大,而且明顯是個養尊處優,最多老謀深算的。”張行有一說一。“至於那個販私鹽的,恐怕是個真豪傑,真敢拼的。”

  羅術沉默良久,方才在自己兒子和外侄的矚目下認真來問:“可是我們是去對付巫族人,不該取真豪傑嗎?”

  張行當即失笑:“我們又不是真去打仗,而是去虛張聲勢,要壯丁要旗幟就好,為什麼要真豪傑?真豪傑那麼聽話?真豪傑事後萬一得不到封賞,不會嫉恨世叔嗎?反倒是家大業大自幼當道士的人……我們要救君上,你為什麼不願意出力?是想當著馬上就到的數萬幽州鐵騎的面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