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四十章 苦海行(7)(第2頁)

  可就是這日白天,發生了兩件事情,使得西巡隊伍更加氣氛緊張。

  一個是前方汧水上游降雨,導致洪水氾濫暴漲,沖壞了來時的浮橋,甚至如果趕時間,很可能需要觀風行殿拆卸重裝;另一個是從渭源一直跟過來的那群巫族首領以大長公主的喪事為由請求辭行,等到天樞落成再來。

  其實,這倒不是說這兩件事情離譜,它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問題在於,它們都讓聖人心情變得糟糕起來。

  聖人心情糟糕,整個西巡隊伍便不得不戰戰兢兢起來。

  巫族首領被要求繼續隨行。

  至於汧水,聖人拒絕拆開行殿,要求等洪水落下後再行搭建廣大浮橋,然後迴歸。

  長公主都死了,更加沒人敢勸這位毛人聖人,只能就此應聲。

  而這一日,作為仲秋節,西巡隊伍數萬人,只能過了個提心吊膽。便是張行,也有些磕磣,因為這一日晚間正是他值後半夜的班。

  三更時分,張副常檢和其餘三名上五軍軍官進入鋪著地毯的行殿內部,卻連走路都小心翼翼……也就是中途遇到懸伏龍印抱長劍的白有思稍微一點頭罷了。

  接著,就是無聊的值夜。

  馬銳父子,還有已經被許給馬洪的一個七八歲小公主屬於重孝,依舊守在棺槨前,卻早已經睡著,隨侍的七八個宮女、太監也都睡著,而四個寒冰真氣修為都已經算是高手的軍官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偷懶,只能扶著把手肅立。

  這一夜,本該就這麼平安過去。

  然後,大約半個時辰左右,張行忽然就被行殿前部的動靜給驚動了——呵斥聲、唿喊聲、嘈雜聲,亂做一團,好像忽然間起了火一般。

  但很快,當七八歲的小公主都揉著眼睛被驚醒後,動靜卻反過來戛然而止,使得這位公主殿下翻了個身,復又留著哈喇子在自己姑母兼婆母棺槨前於宮女懷中睡了過去。

  如果不是其他三名軍官和太原留守馬銳以及一位北衙公公都在那裡相互用眼神試探,張行也幾乎以為剛剛是幻聽。

  很快,有人來了。

  “張行。”牛督公快步走過來,卻幾乎無聲,掃視了一眼在場諸人後,直接在其他人的驚疑中點了名。“出去叫你的人進來,要最少十個人……從右面的側後門進來。”

  張行不知所以,但還是在其他人一起低頭裝作沒聽到的情況匆匆從行殿後方小門離去,然後迅速叫齊了十名本就在外零散執勤的伏龍衛,並直接按照指定路線折返。

  “張副常檢。”匆匆折返回去後,果然迎面又撞上了牛督公,後者束手立在行殿門前,言語愈發嚴肅。“你是聰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來教……待會進去,你帶著你的人藏到聖人寢宮的隔壁,你不要管別的,只看你家白常檢發動不發動伏龍印,一旦發動,你便帶人出來拿人;而如果你家白常檢不動,你便只是一名御前侍衛……知道了嗎?”

  張行重重頷首,宛若多麼冷靜一般,實際上心裡卻已經炸裂。

  不說事情緣由,只說真需要白有思動用伏龍印,那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一定會拿人……趁著這個機會,一刀剁了那個毛人,是不是可以加速一下歷史進程?

  要知道,張行一直在行殿旁老老實實,首先便是擔心牛督公和毛人本人。

  牛督公是宗師,是天榜高手,自己親眼所見,強橫如賀若懷豹那種凝丹期近乎無敵的高手,被他一巴掌拍的全身出血,直接身死;而毛人聖人雖然不太確定,但考慮到人家是此時的天下正統之主,而修行這種事情到了高處很自然的會跟“統治”本身相結合,所以對方最少是成丹,最高說不得有大宗師的體面。

  而現在一旦使出伏龍印,你們兩位怎麼說?

  而且還是黑夜之中,而且被制裁的一方很可能還至少有一位宗師,白有思也很可能站在自己這邊,再加上自己對行殿周圍情形的熟悉,以及大部分連續行路的辛苦,混亂之下……說不得能全身而退!

  張行面色沉靜,心中亂跳,引得牛督公微微搖頭,似乎是覺得這個平素看起來挺靠譜的張三郎到了關鍵時刻居然這般內裡失態。

  但事到如今,也似乎來不及如何了。

  十餘名伏龍衛在張行的帶領下魚貫而入,跟著牛督公來到一片木墻之後,扶刀排成一排,卻全都被墻板遮住,而張行本人按照牛督公的示意獨自站到了木墻盡頭的門前……從扶刀昂然而立的他這裡,可以清晰的看到對面同樣位置的白有思,也能看到穿著中衣的毛人聖人坐在榻上側揹著自己喘著粗氣,還能看到滿地的狼藉和被掀翻的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