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三十章 上林行(9)(第2頁)

  其實,有些話和事情很難說出來,但大家都懂,而且都知道。

  譬如,大長公主這人。

  想當年,大長公主還是前朝的皇后時,可是以賢明、倔強出名的,等到丈夫死了,丈夫唯一的兒子才七歲,更是作為秉國皇太后,頗有名望……可結果呢?結果是自己當宰相的親爹沒兩年篡了自己養子的位子,還將才九歲的養子給事後弄死了。

  於是從皇太后變成了長公主,而且只剩一個女兒。

  攤誰遇到這種事情,能泰然處之呢?

  只能說,幸虧兒子不是親生的。

  大魏建立,一開始先帝還想讓自己長女再嫁,但三十歲都不到的長公主當時就心灰意冷起來,只守著一個女兒熬過了中年與更年期……最後,眼瞅著自己父親身死、母親身死,幾個弟弟殺來殺去殺得就剩一個,更加失了多餘心思。

  基本上從女兒結婚開始,這位大長公主就只有一個心意,那就是給自己女兒和女婿一家撈錢、要官。

  她女婿馬銳,結婚第二天就直接當上了上柱國,那可是天底下獨一份。

  至於皇后那裡,其實也有些尷尬。

  主要是先帝出了名的怕老婆,先太后在世時,是全家最威風的一個,不要說幾個兒子了,先帝堂堂開國之主,寵幸了一個女子,結果女子當日便被殺了,自己也只能氣悶到騎馬出宮躲著人哭……這種情況下,當年努力奪嫡,從長兄手中奪取了太子之位的聖人當年又怎麼敢對皇后不好?

  也正是因為如此,老太后一死,聖人跟皇后之間就微妙了起來,反正從那以後聖人就沒有嫡子嫡女出生了。誰也不知道是到夫妻之間忽然就更年期了,大家自然生厭,還是原本就是偽裝……只能說,表面上似乎還不差罷了。

  “說起來。”

  一陣沉默中,張行抱懷瞎想,忽然想到一個有意思的點,便脫口而出。“常檢別誤會……但我委實想知道,咱們這位聖人女色方面到底如何?”

  身後的周行範抬起頭來,然後面無表情的拿著幾張表格起身,很自然的轉身離開,似乎去找人核對了。

  白有思將目光從小周背影上收回,正色來答:“說來奇怪……登基前十年,每年都有江淮秀女的遴選,也多次有寵妃迭現,但這三四年,反而漸漸少了……你問這個幹嗎?”

  張行張開嘴似乎要說些什麼,但愣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什麼?”白有思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怪異。

  “有沒有一種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中年委頓是福報,但對於聖人而言卻是國家的報應?”張行認真來問。“聖人之前沉迷酒色,國事稍微放鬆,所以很自然的大魏沒出什麼亂子,這幾年年紀漸漸大了,漸漸力不從心,不能在酒色上折騰,這才轉向了國家大事,結果是適得其反……聖人修的不是長生真氣吧?這事沒法靠修為來維持吧?”

  白有思本能想呵斥對方荒唐,可仔細一想,居然似乎有些道理,但再一想,還是荒唐,便乾脆拂袖無語。

  張行也覺得這個吐槽有點過於真實和尷尬了,也不再多言。

  就這樣,二人各自帶著一點複雜心思,只是在楊柳林裡的白塔中枯坐,等候訊息。

  到了下午時分,烏雲漸起,天色漸漸有些沉悶的時候,白大小姐得到了準話,一名面容很精緻很漂亮的男裝女史過來,偷偷向白有思當面陳述了皇后轉述的聖人原話——“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女史說完,便紅著臉飛也似的從白塔這裡逃走了,好像受不了這麼多男人聚在一起似的。

  只留下白有思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方才似笑非笑來問:“這不是你該過問的……張行,你說聖人知不知道這是我請求皇后去問的?”

  張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無所謂了,事實證明,白有思的繞後突襲戰術徹底失利了……傍晚時分,換班回來的秦寶帶回的新聞驗證了這一點,在南衙事實上失去了對聖人的最後一絲體面後,張含在南衙跟大內的聖人直接溝通,很輕鬆的便通過了一個又一個荒誕卻又現實的南衙“鈞令”。

  原來,今天中午,早在白有思得到那句回話之前,那個醞釀了好幾天的金銀徵集令便已經正式通過了。

  而且將會迅速得到執行。

  用張含張相公的話說,並不是要剝削士民的金銀……譬如官吏,不過是要一月俸祿對等的金或銀罷了,算得了什麼?連一個月的俸祿都不願意捐出來,如何敢自稱忠君愛國?

  須知道,大金柱本身非同小可,它既代表了三輝之盛德,也代表了聖人的權威,一旦立成,便是聖人以一己之力定下天地中樞的重要證明……所以天下四海都要表達出對聖人此舉的支持才行。

  這麼一聽的話,似乎很有道理,尤其是秦寶老實孩子,認認真真轉述過來,大家似乎都無話可說。

  不過,當早有準備的張行,宣佈自己已經提前備好了金銀……伏龍衛上上下下一百五六十號人,按照俸祿累加,依照官價兌換,金銀都有,就等上頭來收了以後……伏龍衛上下還是用歡呼聲暗示了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