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八十章 煮鶴行(9)(第2頁)

  張行點點頭,燭火下愈加嚴肅:“但是尋常良善人家,總還想著留後,便不會用這法子了吧?”

  “這是自然。”

  “所以,富貴人家,動輒堂兄弟姐妹幾十人,而窮人家往往便要棄嬰了吧?”張行依然追問。

  “道理是如此。”白有思忽然懷劍插嘴。“東都城南常有棄嬰,城北便幾乎沒有,我是知道的。而我少年時在太白峰上,山門前也多有棄嬰……雖然可惜,但這恐怕是免不了的……張三,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張行趕緊解釋。“只是今日逛了四五個真火觀,三個走下層路線拜真火的觀中,都有育嬰院,而且基本上都已經滿了,所以不免詫異,江都這種富庶之地,也到了這個地步嗎?”

  “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南北西東都有的,地方富庶便沒有窮人了嗎?”胡彥繼續解釋道。“道理你自己都說的清楚了……沒辦法的,窮人家家產就那些,一開始生養,都是沒顧忌的,因為只要孩子到了十來歲能幹活,便是一個勞力,再加上夭折的多,便往往連著放肆來生;但若是孩子已經養足了,再生下去,家產很難養活,那便要從女嬰開始,殺了、棄了……我小時候便常見,從未斷絕。”

  “胡大哥說的沒錯。”秦寶也插了句嘴。“我在東境鄉間,也是如此,自小便見,從未斷過,所以今日看到育嬰院,並沒有半點詫異……但那些育嬰院委實也養不了多少人。”

  其他人也多頷首。

  張行既得了確切言語,也隨之點頭,眾人隨即散去。

  不過,待回到房間,這位靖安臺巡組白綬輾轉反側,卻始終難以入眠,始終還是若有所思……因為他總覺得哪裡對不上,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地方對不上。

  而這種哪裡對不上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東都的時候,他就經常在各種各樣的場合和事件中產生這種感覺——一開始,他總覺得是世界的差異性導致了一些邏輯上的空缺,畢竟一邊是有神仙真龍的,另一邊是沒有的,那個世界的思考方式和經驗在這裡未必就有效和正確。

  但是這一次又有點不同,他從來沒有那麼強烈的、近距離的觸摸到這種違和感,就好像這一次距離真相只有一層薄膜一般,幾乎只要伸手就要捅開。

  而且,這種違和真的未必跟神神怪怪有關係。

  一夜無言,翌日,張行雖然明顯有些疲憊,卻還是履行了一個成熟下屬的職責,早早跟黑綬胡彥一起,去請來戰兒與周效明來做見證。

  來府自然是留守府,而周府其實也不遠——實際上,來戰兒作為本地人,在城外的白沙村有自家興建的宅子,這個府邸更多的還是一種官署的性質。

  而眾所周知,很多庶務,來戰兒是不管的,一般是他幾十年的搭檔周效明來做。

  所謂來不離周,周不離來嘛。

  今日也是如此,胡彥和張行路上商議,並沒有敢直接去找來戰兒……那位的壓迫性太大,屬於名氣、實力、性格和體型都有傳奇色彩的那種,委實不好整……而是先往周府前來拜會。來到周府這裡,二人通報了身份姓名,也沒有敢直接去請見周效明,而是先喊了前兩日主動來交接的周家小公子周行範。

  周行範出來接二人進去,聽了言語,愣了片刻,也不敢怠慢,趕緊將二人引入後堂,然後匆匆去請他父親了。

  而當爹的周效明上得堂來,聽了言語,同樣怔了半晌,卻又忍不住來問:

  “所以,前日晚上,你家巡檢早能一劍砍了那女刺客,其實是放虎歸山,欲擒故縱?”

  “是。”頂著一雙黑眼圈的張行面色不改。“當時那種情況一劍下去,很可能人便死了,而放虎歸山後,對方必然不敢在江北多待,偏偏那女刺客的修為半高不高,不足以一氣過江的,所以必然也不敢夜間渡江,而我家巡檢也能便一早守在江心洲,來個守株待兔……對方落下時,已經沒幾分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