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香菇 作品

202:孝城亂(四十二)【求月票】(第2頁)

青年不忍見宴安神情低落,但還是狠心繼續說下去。他一連串說了三十多人姓名,每一個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死於鄭喬之手,其中還不乏一家都被端的。

青年道:“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暴君能長久的,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興寧,你此時幫他,害的是更多無辜之人。宴名士一生俯仰無愧,你忍心身後名因鄭喬而毀?”

青年口中的“宴名士”指的是宴安之父。

宴安道:“但父親臨終前也沒放下他……”

青年聽到這話就知道勸不動了。

他道:“既然如此,罷了罷了,我是說不動你——你跟在鄭喬身邊儘量小心,不要跟他對著幹。他已泯滅人性,不再是以前的鄭喬,對你這個師兄還有幾分情誼很難說。”

宴安點點頭。

雅間內空氣安靜。

唯餘燭火燃燒的噼啪爆鳴聲。

宴安不死心,又問:“幫我也不行?”

不隸屬於鄭喬,只是幫他,不行嗎?

青年搖頭:“一樣的,必輸無疑。”

宴安徹底死心。

不過,有些還是能談談的,例如當今大陸西北的局勢。鄭喬一番騷操作,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宴安花了不少時間去理清楚。瞭解越深入,越明白此時的鄭喬已經走到了懸崖。

只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但,宴安還是想賭一把。

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一聲。

他總是勸老朋友不要沉迷於此,沒想到自己才是最大的賭徒,還是幾乎看不到贏面的賭局。

青年也提了幾條建議,倒是跟青年設想不謀而合——兵行險著,先搞定彘王為首的叛軍,轉過頭再解決養大野心的割據勢力。至於北漠和十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青年撇嘴:“與虎謀皮。”

這話是在嫌棄鄭喬。

為滅掉辛國,居然下這種爛棋。

十烏和北漠的威脅遠勝彘王叛軍十倍!

宴安只得沉默不語,倘若鄭喬不是他師弟,他也會加入大罵隊伍。青年拍手,示意門外候著的花船小廝端上來新的酒水。二人多年未見再重逢,不好好喝幾杯怎麼行?

今日過後,此生還不知有無再見之日。宴安看著青年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倏忽想起來某些細節,關心問道:“你方才說你準備連夜離開,可是有去處了?”

青年道:“還沒,到處看看。”

宴安內心暗歎。

倘若鄭喬沒變成如今的模樣,或者說攻下辛國安心治理,老朋友未必不會留下來。

如今說什麼都沒用。

青年又道:“我打算去四寶郡看看。”

宴安道:“四寶郡?”

青年笑道:“彘王兩個跟鄭喬一個德行,不用考慮。不過那些被鄭喬一紙詔令勾出野心的勢力,可以看看。或許有對胃口的。”

宴安搖頭:“這贏面太小了。”

鄭喬好歹還有國土、兵馬、完整的班底,若能醒悟改正,在大陸西北站穩腳跟很容易,反觀那些勢力則是曇花一現。老朋友在這些人身上下注,怕會輸得血本無歸。

青年道:“總得試一試。”

青年道:“總得試一試。”

宴安無奈道:“……方才是誰說不會賭命?”

青年自信滿滿道:“我一旦下注,必贏!”

宴安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

他要是能贏,當年裸回家的是誰?

青年餘光看到宴安臉上的懷疑,心下也是無奈嘆氣——好吧,他承認自己有嘴犟的成分,說得信心滿滿,實際上自己心裡也沒底。但這是他的錯嗎?明明是文士之道的錯!

旁人的文士之道,哪個不正兒八經?

偏偏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賭必輸”!

是的,沒有看錯。

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賭必輸。

讓一個將“賭”視為人生一大愛好的人,獲得“逢賭必輸”的文士之道,青年感覺到了命運施加在身上最大的惡意。不過,這世上沒有真正無用的文士之道,凡事有得必有失。

青年垂眸看著被他隨意丟在地上的文心花押,似有某種暗流在眼底深處湧動……

逢賭必輸?

反著來,不久就是逢賭必贏嘛。

二人推杯換盞喝得盡興。

待天色微亮,宴安忍著幾乎要裂開的頭疼從宿醉中醒來,發現老朋友已經離開,只留下厚厚一封信。他仔細看了看,輕笑——老朋友雖然沒答應幫他,但留下的信函已經將鄭喬帳下能用的、不能用的、能信的、不能信的……乃至個人脾性忌諱都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