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9章
小崎佑太唯一感到慶幸的是，船隊此時離開佐世保灣還不算太遠，要是對方埋伏在對馬海峽動手，那自己恐怕連逃回佐世保灣尋求庇護的機會都沒了。
不過這支蹲守平戶海峽的武裝艦隊，到底是隸屬於哪位大名，又是如何判斷自己的船隊會走北方航線，倒是讓小崎佑太有些琢磨不透。
是跟海漢關係密切的對馬藩？看似與幕府關係不錯的福岡藩？還是對長崎覬覦已久的佐賀藩？
南邊的薩摩藩當然也有嫌疑，其水軍實力當數九州第一，不過這裡並非薩摩藩的地盤，島津光久應該還沒有狂妄到無視別家的程度。
至於熊本藩，此時內亂未平，顯然不具備組織這種行動的條件。
但無論是誰在幕後主使此事，小崎佑太認為都逃不過海漢人的眼睛，畢竟對方動手的地方離佐世保灣這麼近，每日在海灣外巡弋的海漢戰船不可能毫無察覺。
不過說來也怪，小崎佑太來時曾在海灣外見到不少海漢船隻，但此刻茫茫大海上卻片帆皆無，甚至連艘漁船都看不到，這讓他在途中求救的打算都無從實現。
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出現這種詭異狀況的原因。
在距離佐世保灣入口航道僅僅數里的海面上，出現了另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裝艦隊，戰船數量甚至還要比先前撞見那支艦隊更多一些。
與正在背後追趕的敵人相似，擋在前方的這支艦隊同樣也沒有任何能夠識別其身份的標識物，這顯然是刻意為之。
小崎佑太看到這一幕，心猛地一沉，如此規模的武裝艦隊出現在佐世保灣外，海漢人不可能毫無察覺。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海漢人默許了這支武裝艦隊在家門口的行動，甚至本身就是參與者之一。
看來自己的船隊離開佐世保灣後，不管是向南走還是向北走，都會遇到同樣的狀況。幕後主使者根本沒打算給自己留下脫逃的機會，甚至連回到佐世保灣這條唯一的退路都堵死了。
小崎佑太不明白，海漢人為何要這樣做。如果不想把軍火賣給幕府，那大可不做自己這筆買賣，何必要在完成交易後縱容別家來劫道。
為今之計，唯有保命為上。至於那些軍火，反正也不是用小崎佑太自己的錢買的，他可不想為其陪葬。
小崎佑太當機立斷，下令兵分兩路，船隊中的幾艘戰船立即脫離隊伍，跟隨自己的座船向西邊的五島列島方向全速航行。
五島列島那邊地形複雜，海峽眾多，如果追兵繼續跟在後面，他還可以再繼續分兵逃跑，脫身的機會要比硬拼大得多。
至於裝載著軍火的幾艘貨船，則是全力往東邊的佐世保灣衝。如果能衝進去，那船貨均能保得住。如果衝不進去，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這一招果然管用，看到幾艘戰船脫離船隊拐向西方，那些身份不明的戰船並未繼續追蹤，而是全都圍向了航速較慢的那幾艘貨船。
小崎佑太見狀更是可以肯定，這些船就是衝著這批軍火來的。這兩天在佐世保基地裝船的過程，恐怕也早就被暗中監視著，所以對方很清楚軍火是裝在貨船上，直接圍剿重點目標，而沒有盲目地再追擊自己這一路人馬。
小崎佑太此刻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這條性命算是暫時保住了，憂的是這批軍火多半沒法搶回來了，等自己去到江戶，要如何向幕府交代此事？
掏空幕府金庫換來的軍火，說沒就沒了，而小崎佑太安然脫身，這無論如何都沒法撇清責任。
是剖腹謝罪，還是其他刑罰，小崎佑太現在不敢去細想。但要再率眾殺回去跟對方拼個你死我活，他似乎又欠缺足夠的勇氣。
然而當他所率的幾艘戰船脫離戰場之後，便發現遠處還有身份不明的戰船在陸續趕來參與圍剿貨船的行動。就戰船數量而言，這已絕對不是某一位大名所能擁有的武裝力量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幾家大名在幕後聯手策動了這次的行動。
這就意味著他們都將幕府視作了對手，而且是可以動手搶劫的那種，雖然隱藏身份顯得對幕府多少還有那麼一點忌憚，但也已抑制不住他們的野心了。
小崎佑太明白，九州的局勢已經完全失控，恐怕內戰也爆發在即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貪功，答應了石迪文做這筆軍火交易，這次栽的跟頭不但把幕府的老本搭了進去，而且還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有沒有這筆交易，九州各藩造反應該都是遲早的事，但他就不用承擔如此之大的風險和責任，或許還有機會從九州亂局中安然脫身。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他現在也只能先返回幕府控制的地區，將九州發生的狀況呈報上去，聽從幕府的發落。
與此同時，佐世保基地卻是一片寧靜，彷彿外界的紛爭根本影響不到這裡。
石迪文雖然身處佐世保基地的辦公室裡，但距此幾十裡外的海面上進行中的戰況，幾乎都是以即時消息的形式不斷傳遞到他的桌上。
“這個小崎佑太還真是狡猾，來了招壁虎斷尾，拋下軍火自己逃了！”
聽到天草四郎的點評，石迪文倒是顯然很平靜：“小崎佑太是個聰明人，可惜就是站錯了隊。而且他就算在這裡逃掉了，又能逃到哪裡去呢？逃回江戶，對他來說也未必是一條生路。”
天草四郎笑道：“大人說得是，他在九州捅了這麼大的漏子，德川家綱可饒不了他！”
小崎佑太算是德川幕府中不可多得的商業人才，如果不是他努力維持，長崎的貿易港地位恐怕早就被海漢帶來的“自由貿易”浪潮給沖垮了。
但個人的能力再怎麼優秀，也不可能阻擋海漢要一力推動的歷史大勢，小崎佑太不過是大亂爆發之前的一個小小祭品。在即將到來的內戰中，日本又將回到紛爭不斷的戰國時代，還將會有無數人因為各種原因歿於戰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