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躍 作品

第24章 第 24 章(第2頁)

 抬頭一望,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盛世太平下,一切都很美好。

 可這份美好,她卻越看越堵心,突然生出了一股衝動,真想將眼前的這一切攪他個天翻地覆。

 —

 王芸到了家後,一切又恢復如初。

 午食用完,便一人坐在了圓凳上神遊,還在想裴安最後說的那兩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青玉替她分析,“姑爺說的可能是實話。”

 王芸疑惑地看向她。

 “你想啊,姑爺是國公府的獨苗,他能讓自己當真處於危險之中?主子不是說了他囂張得很嗎,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有本事的人才會囂張,他要沒那個本錢,他敢嗎,萬一出個事,國公府豈不是......”

 青玉及時閉嘴,沒往下說。

 既然要成親,國公府的情況,王芸自然也去刨了底。

 當年健康大亂,皇宮被逆賊攻陷,各地節度使蠢蠢欲動,只有鎮守臨安的裴家得知消息後,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帶了一隊人馬,單騎過兩江,將逃難的皇室血脈端王迎來了臨安。

 端王登基,便是當今的皇上,後設臨安為都城,至此動亂的天下,才得以太平。

 而裴恆救駕有功,皇上心懷感激,娶了裴恆的妹妹裴氏為皇后,再封裴恆為國公爺。

 當年的裴家可謂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兩年後,裴氏突然得病薨了,本以為國公府就算不靠皇后,憑他國公爺救駕的功勞,和在臨安扎根的本事,怎麼也不會受到影響,誰知道皇后裴氏一去,國公夫人跟著染了惡疾,先後只差兩日一道歸了西,國公爺痛心之下,一把火燎了院子,將自個兒也葬在了裡面。

 沒出一年,國公府二爺馴馬時,從馬背上摔下來傷了臟腑,當場人就沒了。

 三爺同人飲酒,宿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發現時,身體都硬了。

 短短半年,昔日的國公府只剩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嫗和一個十歲的孩童,徹底沒了氣候。

 而之所以國公府還留著名號,是因陛下念及當年國公爺救駕的功勞,不僅沒有收回府邸,裴安世子爺的爵位也還作數。

 要說他沒有背景,可這般一想想,皇上不就是他的背景?

 他這般張揚,甚至被世人安上了一個奸臣的名聲,連府上的大爺大夫人都知道,能不傳到皇上的耳朵?

 皇上放任不管,還給了他一個御史臺大夫的職位。

 可不就是讓他顯擺的。

 王芸豁然一捂,困在腦子裡的疑雲,終於揭開了,不由看著青玉,誇道,“你可真有才。”

 青玉:......

 可那句‘你也沒那麼差’又是何意。

 青玉翻了個白眼,“就您今兒懟蕭娘子的那番話,您要算是嘴笨,是不會說話的主兒,那奴婢和連穎就壓根兒沒長嘴。”青玉揣著笑看她,繼續貧嘴道,“主子,旁人都是巴不得被人誇,怎麼到了您這兒,承認自個兒優秀就這麼難?您在奴婢心裡,就跟一顆大樹一樣,奴婢就等著攀你的高枝兒,奴婢覺得您完全不必愁這些,當下您最應該考慮的是,傳宗接代。”

 芸娘:......

 “主子您看啊,國公府相當於只剩下了世子爺一個種子,苗子不多,那種子一旦找到了能生根發芽的地兒,自然要瘋狂的播種。”

 芸娘眼皮子一跳。

 她也不是沒想過,可......芸娘臉色一紅,湊上去問道,“那依你只見,得生多少個才行?”

 “主子您這就是問錯人了,這個問題您得去問姑爺。”

 她問,她怎麼問,“你只管說說,要是你,你要生多少個。”

 “十個八個,那肯定得要有,多了也不嫌多。”

 芸娘兩隻眼睛一

瞪,脫口驚呼,“那不是生豬仔嗎?”她又不是母豬。

 “還有一個辦法。”

 芸娘趕緊問道,“你說。”

 “納妾,讓別人生。”青玉看著她,“主子願意?”

 芸娘一愣,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想著如何將自個兒嫁過去,她......

 “瞧吧,您是不是已忘了自個兒適才在想什麼了?一個問題想不明白,咱不能死磕,得重新再找一個更厲害的蓋過去,自然就揭過了。”

 芸娘:......

 也沒等芸娘想出個所以然,那頭大夫人的哭聲隔著幾個院子,都傳了進來,不外乎是王老夫人偏心,讓三娘子進了宮,卻沒帶上大房的姑娘們。

 大娘子前些日子,替老夫人去了靈山求符,可府上還有二娘子和四娘子在。

 “你說她怎麼越活越糊塗了呢,王家如今靠誰支撐起來的門面?她心裡不清楚嗎,那裴安他,他......”到底是已經議親了,大夫人不敢大聲喧嚷出來,只紅著眼睛同自己的嬤嬤發洩道,“他就是個奸臣!三娘子嫁過去,我王家將來怎麼辦,大爺的差事還沒著落呢,今兒三娘子又進宮去顯擺,一堆子的名門世家,她也不怕別人嚼舌根,說咱王家為了貪圖富貴,中奸不分,胡亂攀附......”

 大夫人這一哭,就鬧騰了半日。

 王芸聲兒都不敢出,拉著青玉趕緊關了門。

 大夫人自個兒哭得無趣歇息了,翌日起來心情還沒緩過來,宮裡的太監突然找上了王家,抬了兩箱大禮。

 王老夫人親自到門口去迎接。

 跑路的太監笑著對老夫人道了一聲恭喜,“陛下聽說王家三娘子昨兒進了球,一時也跟著圖起了樂子,先前便聽聞三娘子同裴世子有一段佳話,一番詢問之下,得知兩人的婚期已訂,便差奴才過來給三娘子添了兩箱嫁妝。”

 老夫人一番感謝,請了那太監喝了一盞茶才將人送走。

 消息傳進大夫人那,大夫人一時沒回過神,“誰?陛,陛下?”

 見丫鬟點了頭,大夫人一屁股坐在軟榻上,緩了好久之後,臉色也慢慢地生了變化,喃喃地道,“一個被關了五年的悶葫蘆,竟還能有這般本事,你,你馬上差四娘子去她院子裡,也甭管什麼由頭,先去打聽打聽,她進宮都立了什麼功勞,還邪門了......”

 —

 接下來的日子,王芸一邊忙著籌備婚禮,一邊應付府上的雞毛蒜皮。

 而裴安那邊,已經翻天覆地。

 裴安說話算話,第二日就拿著彈劾劉家的摺子,遞給了皇上。

 摺子裡將劉家這些年受賄貪汙的罪行,全都列了出來,皇上看完後,龍顏大怒,劉大人身為刑部侍郎,知法犯法,其罪更不可恕。

 劉大人本以為裴安動作沒那麼快,又或許覺得蕭侯爺一定能想到辦法救他劉家,當夜還真沒有跑路,不僅沒有跑路,御史臺過去抄家時,劉家一群人還坐在桌上吃著山珍海味。

 這麼多年,劉家一直都是蕭家的臂膀,劉家沒了,蕭家等同於斷了手腳,劉大人也不是不急,昨兒夜裡就找上了蕭侯爺。

 他早就同蕭侯爺說過,不要小瞧了裴安,不過一個女兒,嫁過去,還能吃虧了怎麼著。

 他不聽,如今人家拿他們開刀了。

 蕭侯爺懶得聽他扯那些沒用了,當下一口答應,讓他放寬心,明兒一早他便進宮去面見聖上。

 蕭侯爺人倒趕得巧,與前來彈劾的裴安碰了個正著。

 一個險些成了自己的女婿,一個險些成了自己的岳父,如今兩人跪在皇上面前,卻成了生死相對的局面。

 蕭侯爺看向裴安,壓住了往日對他的成見,笑言相對,“素問裴大人斷案公道,但劉大人身為刑部侍郎,自來以身作則,這些年陛下也看在了眼裡,這回莫不是哪裡有什麼誤會。”

 往日換做範玄,裴安還能同他頂上兩句,這回換做蕭鶴,裴安理都沒理他,孤傲清冷的姿態,彷佛是覺得這個人不配同自己說話一般。

 蕭侯爺討了一個沒趣,氣得臉色發白,心裡只寬慰,他還真是沒看走眼,就這樣的人,當初幸好沒將鶯丫頭嫁給他。

 狂妄之徒,什麼東西。

 蕭侯爺憤概之極,頭磕在地上,開始一樁一樁地替劉家鳴冤。

 皇上也沒打斷,等他說完了,才緩緩地道了一句,“莫非侯爺要讓朕揹負包庇罪臣的汙名人,讓朕成了被後人指點的昏君?”

 這一句話,分量太重。

 蕭侯爺當場就軟了腿腳,突然想起先前劉大人同他說的那番話,終於明白了,陛下他不是想動劉家,而是在削他手中的權勢。

 劉家保不住了,蕭侯爺趴在地上請罪,沒敢再說半句。

 裴安領了旨,出宮後立馬招上御史臺的人,去了劉家抄家。

 劉大人入獄的當夜,便囔囔著要見裴安。裴安由著他囔,三日後,才露面。

 到了地牢,裴安屏退了所有人,隔著一扇牢門,看著劉大人朝他直撲過來,“裴大人,您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劉家一堆老小,那畜牲有眼無珠得罪了裴大人,來日我必定親手處決,給裴大人一個交代,您若還不解氣,我劉某這條命

,也一併賠給您,還請裴大人給我劉家留一條後路。”

 他不是沒聽過裴安這兩年在建康都幹了些什麼。

 只要是被彈劾的人,沒一個逃得過,一套酷刑下來,甭管有沒有的事兒,全招了,他還不如死得痛快。

 裴安神色平靜,“劉大人這話欠妥,裴某不過是遵循律法為朝廷,替陛下為百姓辦事,劉大人違法紀犯的那會兒,應早該想到會有今日,何來裴某饒過你。”

 劉大人臉色一變,要論貪,一張坐下皮毛也能算上,放眼望去,朝廷哪個官員又能幹淨。

 違不違法,全看他願不願意追究。

 劉大人突然跪了下來,頗有幾分急病亂投醫,“裴大人,裴大人還請看在當年我曾為裴國公效過一分力的份上,饒過我劉家一眾家眷,九泉之下,劉某自會去向裴國公請罪。”

 這話似是戳了裴安的痛處,胸口隱隱作痛,一雙眸色也慢慢地涼了下來。

 劉大人聲音一啞,“要是裴主子尚還在......”

 “你也配!”裴安冷聲說完,突然一腳踹了過去,臉上的怒意爆顯,目光陰沉可怕,“叛主之走狗,有何顏面再提裴主二字。”

 劉大人瞬間被嚇住,但又同時看到了一絲希望,忙抱住他一條腿澄清道,“裴大人,主子當初是自己一把火燎了院子,下官趕過去時,已經來不及了,自主子鎮守臨安時下官便一直跟隨其左右,他那一去,下官也悲慟不已......”

 “那後來,你幹了什麼。”

 話說到了此處,劉大人要是還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栽的跟頭,那便是蠢到家了,也不敢再裝糊塗。

 可當年是裴家自己大勢已去,關他何事。

 劉大人痛心地道,“二爺三爺是死得冤枉,奈何我劉家當時無權無財,太沒用,想不到辦法,也幫不上忙啊......”

 當年裴皇后,裴主子相繼離世後,那些個昔日同國公府有仇之人,見裴家大勢已去,趁火打劫。二爺三爺好端端的能在馬背上摔死,喝酒能喝死?

 好在,最後那些人都得到了報應,個個都得了橫死的下場。

 他以為,這些年他也該消氣了。

 安嫌棄地從他手中抽出了腳,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臉上被激出來的怒意,也平復了不少。

 笑話,他劉仁沒用。父親一死,他便見風使舵,背叛主子,為表忠誠,將二叔三叔的一句氣話,偷偷報信給了蕭鶴。

 兩人踩著國公府的鮮血,一個混上了侯爺,一個混上了刑部侍郎。

 這麼多年來,他視裴家為毒瘤一般,有多遠躲多遠。

 他以為他能躲得過。